【姜捷】我為什麼要寫鄧麗君傳記
2013.01.27

1999年走訪泰北拍攝到的鄧麗君文教基金會為泰北兒童上學便利而舖路。圖/姜捷 (1999年走訪泰北拍攝到的鄧麗君文教基金會為泰北兒童上學便利而舖路。圖/姜捷)

隨著鄧麗君一月二十九日的六十歲冥誕將至,第一本屬於鄧麗君文教基金會所推出的《絕響──永遠的鄧麗君》,就要在她六十歲生日的這一天問世,當作鄧家人獻給她的六十歲生日禮物。隨著林青霞從香港寄來的序,引發了最近平面媒體與電視、電台都以重要篇幅來報導鄧麗君的小故事。那些小故事正是我在十三年前採訪時寫下的,那時,我已從軍中退伍,對於愛唱歌也愛聽好歌的我而言,鄧麗君一直是我最佩服的歌星,對她真摯勞軍的熱忱時有所聞,深受感動;鄧家人找我寫這本書,我欣然同意,開始了與鄧麗君超越時空、心靈相遇的幸福時光。

那段日子,白天和鄧媽媽約採訪,一談就是三、四個小時,鄧媽媽甚至說她老是期待並數算著要和我見面的日子,因為她可以毫無戒心地談她心愛的女兒。鄧麗君剛走時,她簡直無法談她,一談就要痛哭失控,謝絕了所有媒體的邀約,而現在能和我聊聊,反而是一種寬慰的療癒,我們想到哪兒,聊到哪兒,鄧媽媽口中是那些高興的、搞笑的、傻氣的、悲傷的、痛苦的、寂寞的、不為人知的鄧麗君,反而沒有一丁一點是她的輝煌成就、巨星丰采,當媽媽的就是這樣吧!我從二十八次訪談中,忠實而不浮誇地逐一拼湊出她那僅有四十二載短暫卻極其寶貴的人生。

從日本送來的米


有一回,鄧媽媽有一點神祕地說:「妳知道,鄧麗君都走四年了,我到現在還吃得到日本來的米,因為,每一年日本金牛座老闆結算了鄧麗君的版稅,特地送來台灣給我時,都還會幫我帶米過來。」結算出版稅跨國轉帳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特地飛一趟台灣送來?而且,還千里迢迢揹著米過來!這是何等的情分啊!

不久之後,我專程飛日本,見到了舟木棯社長,向他問起這件事,這位重情重義的紳士感慨萬千的說:「妳知道,Teresa人前人後都說我是她『日本的爸爸』,這個女兒已經走了,我無法再照顧她了,關照一下鄧媽媽是應該的,她們從來不要求什麼,我能做的也只有把她應有的版稅盯牢,一筆一筆的結算給鄧家人,帶一點她們懷念的米去探望鄧媽媽,實在不算什麼,Teresa真的是讓人懷念啊!」

我也記得,一九九九年走訪香港赤柱的鄧麗君故居時,幾年來都為鄧麗君作飯的明姊那時還留在那棟別墅裡,我注意到走廊一隅有個小桌子,放了一把張開的褶扇,鄧麗君的照片前兩個香爐,一個點著盤香,另一個是插著的香,爐裡厚厚的香灰,說明了她真的是每天早晚一柱香地跪著為鄧麗君祈禱著,鄧麗君走了多久,她的祝禱就有多久,比自己的父母親都還親;那一整天,明姊娓娓道來鄧麗君生前的細瑣小事,我們不知流了多少回淚,笑了多少回;我想,唯有一個真性情的人,才能讓人在懷想時又哭又笑、又愛又痛罷!

泰北引進山泉水


最難忘的是在泰北孤軍的小村落,我一下車就因為兩個小時顛簸的黃土路讓我暈車得厲害而吐了,到水龍頭旁漱口,清洌的山泉立刻就消除了口中剛剛嘔吐過的酸澀,一抬眼,我看到了那方方正正的幾行字「飲水思源.永懷恩澤──鄧麗君小姐捐贈;回莫村全體村民敬誌,中華民國七十一年八月吉日」,村裡辦孤兒院的王牧師告訴我,鄧麗君到泰北來也慷慨捐獻鉅款,讓全村的人從此能引進山泉水來用的故事,在場的孤軍、小朋友,幫我們開車的在地人和來採訪的我,都聽得熱淚漣漣,民國七十一年,算算鄧麗君才不過二十九歲,她就能以一己之力幫助整個村子引泉入村,從此以後,村民不必再每天吃力的來回上山挑水。

直到今日,鄧麗君文教基金會都還捐錢為泰北華文教育的孩子們助學,看到穿著紅夾克的小朋友紅撲撲的臉蛋,朗朗的讀書聲,開心地在操場上踢毽子,就讓我想到泰北的老太太,握著我的手激動的說:「謝謝鄧小姐啊!為學校建舍,還開路呢!咱們家的孫子上學不再吃苦頭囉!」我一邊寫,一邊想起那乾枯多皺的手,緊緊握住我時的溫度、溢於言表不捨,到現在想起那些容顏,心中都還隱隱作痛!

是的,是她的愛感動著我持續的上下尋索她的足蹤;是她的愛鼓舞著我寫出媒體沒有追到的為善不欲人知的一面;是她的愛讓我看到了一個覆蓋國旗的隆重國葬禮上,有佛教法師及信徒為她念經,有天主教神父為她作彌撒。

在她的歌聲中 愛過


筠園,依然寧馨舒寬,淨土裡靜靜長眠的一縷芳魂,也依然讓人愛戴、追念、敬重。有人問我為什麼敢寫這位謎一樣的奇女子,答案其實只有一個字──愛;在她身後,仍有許多團體、許多人以她的名義行善、助人、撫幼、慰安;他們超越宗教、超越國籍的以做種種善事來紀念她,成全她的遺願、遺愛,續傳她在人間的未竟志業;這些都值得我犧牲睡眠,深宵不寐地把一個一個小故事寫出來,串連收攝成一部《絕響》,讓餘愛嬝嬝,永不止息。

然而,真的是「絕響」嗎?


這麼多年以來,我總是期待著還有人能像她一樣,追隨著她愛的腳步,或有人因為讀她的一生有所感,有所得,有所啟發,這樣可敬可愛的一個人,我為什麼不趕快好好的寫她呢?《絕響》記述的不是一位藝人,而是一位愛者,而我們都多麼有幸曾在她的歌聲中愛過,痛過、生活過、悲喜過……。

 

(姜捷20130127)